“宁阳的交警太有才了!”李敬虎苦笑着说。据介绍,不久前他和车主驾驶大货车途径泰安宁阳县,不料遭当地交警逼停,莫名被“不按规定停车”罚款。更令他费解的是,他还被要求必须在罚款单上签字“无异议”。有专家表示,大货车在山东宁阳成为“唐僧肉”,完全背离了《道路交通安全法》的真义。
● 大货车司机莫名遭到罚款被逼写“无异议”
李敬虎告诉中国青年网,11月7日早上,他和车主吕洪帅驾驶大货车进入宁阳不久,在宁阳蒙馆路与东疏路段,一辆警车突然逆行把他们逼停。
货车司机山东宁阳遭遇莫名罚单 被逼签“无异议”
大货车司机李敬虎说,他的大货车被逆行的宁阳交警逼停。
“拦下之后就把我的驾驶证要走了,放在警车上。交警什么也不说,就开罚单。”李敬虎郁闷地说,“我就问他们罚的是什么呀,他们也不说,咔咔咔就开完了,开完了让签字,签字就签了呗,还让写‘无异议’。”
在李敬虎提供的罚款单上,中国青年网注意到,罚款项目是“不按规定停车”,罚款金额是100元。在李敬虎签字的下方,是他签的“无异议”三个字。
大货车司机李敬虎说,他被逼在处罚单上签上了“无异议”三个字。当事人供图
“没地方说理。我被逼停,怎么就不按规定停车了?”李敬虎不满地说。
对此不满的车主吕洪帅录下了部分视频。其提供给中国青年网的视频资料显示,吕红帅当场就表示不理解,“让写‘无异议’,这不是强制性的吗?”
一位身穿制服的交警(宁阳交警大队后称这是“一位协警”)则反问,“你有异议吗?”
“有异议。”吕洪帅回答。
“有异议,提。”
吕洪帅随即发问,“你属于哪个单位的,领导?”
“我们属于宁阳县交警大队。”
“你的警官证、执法证呢?”吕洪帅又问。
“你没有权利查看我的警察证、执法证……不准看。”
当这位“交警”发现被录像时,当即声称,“你现在录着我的像呢,这属于侵犯我的肖像权,我可以告你。”
一番争执之后,李敬虎说,他们仍被告知,必须在罚款单上签上“无异议”这三个字。“我说我不写,写这个干嘛,所有罚款单没有让写这个的。”李敬虎告诉中国青年网,“但交警说,不写就罚款两百元扣三分。写的话,只罚款不扣分。我问为什么罚款两百扣三分,他什么也不说,就让我写‘无异议’。”
不过宁阳交警大队相关负责人在接受中国青年网采访时称,李敬虎是“一派胡言”,“他把车停在公路上了,还没打右转向灯,交警处罚都是有依据的。现在的执法环境,谁敢没有违法行为就随便处罚?”
吕洪帅对此说反驳,“我们大货车司机见到交警的第一反应都是小心驾车躲着走,谁会故意停车送上门去处罚?”
有趣的是,车主吕洪帅提供的视频资料显示,当李敬虎表示不会写“无异议”三个字时,一位交警坐在警车里出示了写有“无异议”三字的纸牌,让比照着写。
宁阳交警大队办公室相关负责人对此辩解,让司机签字“无异议”不是强制性的,是“供参考的”,在交通违法处罚当中,询问被处罚人意见,是为了避免出现“倒过头来(再质疑)”的情况。他同时解释,之所以执法人员拿纸牌让司机比照着写,是因为一些大货车司机文化程度不高,一些司机不会写“无异议”三个字。
坐在警车里的宁阳交警为大货车司机李敬虎举起“无异议”牌子,示意他比照着在罚单上签字。车主提供的视频资料截图
最终,李敬虎还是在罚款单上写下了“无异议”三个字。“不写不让走。驾驶证也不给,车也不让走,还扣分什么的。”
宁阳交警大队相关负责人否认了这一说法,“并不是说我拿着驾驶员的手来写。”他同时表示,根据道路交通法,每一个违法行为都有具体的违法代码,代码输到微机里,用的是山东省的处罚系统,“扣不扣分、罚款多少都是自动生成的,和签不签‘无异议’没有关系。”
● 大货车司机与交警方面两种说法,真相究竟如何?
中国青年网了解到,交警执法过程中都佩戴执法记录仪,对执法过程全程录像。不过当记者向宁阳交警大队提出查看执法视频时,遭到拒绝。“交警执法视频都是内部资料,不方便对外透露。”
“你要看视频,(说明)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呀。”宁阳交警大队受访相关负责人质疑中国青年网记者,“你觉得他们(大货车司机)的话可信还是我们的话可信?”
● “不是第一次被罚款,跑车只能尽量绕开宁阳”
无独有偶。和李敬虎、吕红帅遭遇类似的还有一位叫王坤(应当事人要求,化名)的聊城司机。
王坤告诉中国青年网,11月9日,他从山西拉煤到宁阳,也是在驾驶大货车进入宁阳不久就被交警拦下。“拦下之后,交警拿出罚款单就开单子。我说这大车现在很难干,少罚点吧,他说200(元),不然的话就直接扣你3分了。”
和李敬虎、吕红帅不同的是,他没敢核实执法交警的身份。“我没有让交警出示证件,我们这跑车的怎么敢呀。”
王坤甚至连罚款原因都没敢问。“你要是问的话,他就会找你个毛病,就要扣你分。驾照一共才12分,一路上碰见三四个交警,就完了。”王坤说,“你要是不问,这次过来罚你两百,下次过来就罚你一百。”
王坤出示给中国青年网的罚款单显示,他被处罚的项目是“疲劳驾驶”。“实际情况,我们车上都是两个人,轮流开,怎么会疲劳驾驶?”在他看来,交警罚款,只是随便找个名目,“以前空车的时候还被罚两百呢。”
● 货车司机山东宁阳遭遇莫名罚单 被逼签“无异议”
大货车司机王坤被以“疲劳驾驶”名义罚款200元,他也签了“无异议”三个字。
宁阳交警大队相关负责人否认了王坤的说法,“连续驾驶四个小时就是疲劳驾驶,货车上都有行车记录仪,监督驾驶员疲劳驾驶的,当时他没有打开行车记录仪,行车记录仪没有记录,这是他为了掩盖疲劳驾驶。他也不能证明是两个人轮流开。”
王坤直言交警方面在说谎,“我的行车记录仪一直是开着的,交警拦下车直接就开罚单,根本就没看行车记录仪。”
但他最终还是顺从地接受了处罚,并按要求在罚款单上签了“无异议”三个字。“你不签不行呀,警车的玻璃上就写着这几个字,你签上字他才让你走呢。”
让王坤没想到的是,回程的时候,他又被宁阳交警查住了。不过,让王坤感觉颇为“人性化”的是,这次,当他出示了刚被处罚的罚单后,宁阳交警没再为难他,放行了。“没再罚,在一个地方不罚了。”
但面对长途路上的罚款,王坤、李敬虎们还是感觉无法承受。他们均表示,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被罚款,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被罚款。“现在跑车太难了,都是贷款买的车。交警一截就是两百,一截就是两百,运费一吨才一百多。我现在跑车只能尽量绕开宁阳。”王坤说。
宁阳交警大队则同样对李敬虎、王坤们颇有微辞。相关负责人认为,“他们应该通过正规法律途径解决问题。处罚决定书上写得很清楚,如果对处罚有异议,15日之内向泰安市交警支队提出复议,60日之内向宁阳县人民法院提出诉讼。很多驾驶员有了事向媒体反映,记者监督是好,但解决不了具体问题。”
● 专家:大货车成“唐僧肉”背离法律真义
“像疲劳驾驶,机动车排放黑烟等等,这都是莫名其妙的罚款原由。”大货车维权专家王金伍在接受中国青年网记者采访时表示,“这些原由在《道路交通安全法》的处罚章节中根本就找不到。”
在王金武看来,山东宁阳县以莫须有的原由对大货车司机进行处罚,只是交警执法乱象的一个缩影。
“交通罚款本是交通管理的一种辅助手段,但现在却成了敛钱的一种手段。”王金伍叹息,公安部《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处理程序规定》明确规定,对违法行为的处理应当坚持教育与处罚相结合的原则,但现实中却演变成了以罚代管,甚至乱罚乱管。”
王金伍告诉中国青年网,他随机收集到大货车在山东境内遭处罚的1013张罚单,平均每张罚款约129元。
他梳理发现,其中,无理由罚款——“违法事实”栏“空白”的罚单高达109张,占比超过10%;以莫名其妙及莫须有原由罚款的占比近14%。如“不按规定车道行驶”,“疲劳驾驶、过度疲劳驾驶”等。
中国青年网查看多张罚单发现,处罚依据大都是《道路交通安全法》第九十条。“人们常说,九十条是个筐,什么都能往里装。”王金武告诉中国青年网,“这个条款非常笼统,弹性很大,无论违法与否都容易往里‘套’。”
其实,法律为了避免在执行层面跑偏走样,《道路交通安全法》第123条明确规定,“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人大常委会可以根据本地区的实际情况,在本法规定的罚款幅度内,规定具体的执行标准”,王金伍分析,以山东为例,山东省人民政府颁有《山东省实施<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>办法》,明确规定,“给予罚款处罚的,依照本办法执行”。但实际上,该《办法》被山东当地交警弃之不用,成了一纸空文。
“这也导致大货车在山东成了‘唐僧肉’,而这恰恰背离了道路交通安全法的真义。”王金伍说。
“宁阳交警是典型的乱作为,是在与民争利。”就李敬虎、王坤等大货车司机被处罚的情况,国家行政学院教授、政治学博士李拓则评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