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丁学三,三十郎当岁,是一个开车拉货的,也有人叫我们个体货车司机。从小家里穷又不爱上学爱打架,老师常用教鞭敲打我的脑袋:丁学三啊丁学三,你爹给你取这X名字注定你一辈子没出息,一辈子认数只认到三。我低着头心里想,认到三咋啦,长大照样娶你闺女做老婆。
那会除了爱打架,就是爱看开车的。我家那几间破屋子就挨着国道,没事我就蹲在马路牙子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各样儿的车经过。最喜欢那拉货的大家伙,感觉得劲儿,我的梦想就是开一辆属于自己的大卡车。我和我娘说了我的想法,娘给我一个脖溜子:臭小子,你不好好学习,能开啥车,赶你爹的驴车还差不多。
是的,那时候我只能赶我家的驴车。不过,愣人有愣福,十六岁那年我初中毕业后就不上学了。爹娘正为我的前途唉声叹气的时候,我二舅来了,他给私人老板开半挂。他说,要不和我开车去吧,先跟车,别怕苦就行。就这样,我跟二舅走了。
一晃这十来年就过去了,刚开始跟着二舅给那个私人老板开13米的半挂。后来,攒点钱我们有了一辆自己的车,二舅还拉上了村子里的亲戚朋友,他认识的人也多了,货源也多了,慢慢他成了专线小老板,我就给他管这些车。当然,这些年其中苦处自不必说。我摸方向盘的手也写不出优美的词句,不过可以简单说说我的感受。
我和亲戚朋友、街坊老乡,风里来雨里去,严寒酷暑,没白没黑,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,周旋在生存底线上。当人们舒服的洗个热水澡开着空调熟睡的时候,正是我们在路上奔波的时间。
我们是如此的平凡和微末,我们在装卸货物和钻进车底修车,弄得一身脏兮兮的;我们蹲在服务区的草地上吃泡面,也舍不得吃十几块一份的快餐。常有人说我们素质不高,粗鲁,满口脏话。其实我也不懂啥大道理,只是想让爹娘老婆孩子过的好一点。
我们找货源,求爷爷告奶奶,过年过节要送礼,平时买酒买烟说好话。没法子,人家按着咱的脉门呢。
我有鼻炎,治了好,好了犯,医生说你得注意工作环境,注意卫生,要不永远治不好。我特么的能不懂么,可是拉煤拉货的环境能好吗?
在路上,风吹日晒不说,还得盼着有个天气,别堵车,有一年大雪,十几辆车追尾,大家憋在路上很多天,幸好预备了方便面。小偷也得严防死守,他们很专业,让我们经常防不胜防;更要提防“车匪路霸”,还有地痞流氓的刁难,很多时候需要把尊严夹在裤裆里,得点头哈腰千恩万谢的一副奴才嘴脸样子应付着各种“大爷”。
很多时候罚款的目的不是规范为了我们安全行车,我们也不想超载,可是不超载一年到头不赚钱不说,还得亏钱。
谁也不想疲劳驾驶,但为了省钱不请司机,带上老婆孩子颠簸在这复杂的公路上,几千公里一个人开。
固定货源不好找,基本还是靠老关系,但这么多的兄弟朋友都要有活儿干,所以不少哥们都卖了车还贷款,去干别的了。
最近,货车司机中刮起了安装手机app的风,各种的软件说能帮我们有活儿干。我虽文化不高,但也喜欢上网上微博微信,我看不懂专家总结的什么模式和言论,我就想看看这些到底有没有用。
专家说,中国有三千万货车司机(也有说一千多万的)也天天呼吁关注我们这个群体,关注我们的艰辛不易,关注我们遇到的问题,可是他们都是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打字,旁边还有美丽的女助理。我和我的兄弟们,在手机上看着这些耀眼的文字也会感动不已。
微信朋友圈,天天都是鸡汤,我自惭形秽,在社会上混迹十来年了看不明白这么励志的话语,但是觉得人家体会深才能写得这么好吧。不过二舅也说:一群连鸟啥样都没见过的教人们怎么遛鸟,你老看那玩意干啥。我说,二舅你不懂,时代变了。二舅说,变成个球也得吃饭。
APP本来我是不想装的,后来发现一点,就是信任问题。前些年,有一些司机骗货的事,让发货方和车主们存在不信任,而同样的我们也经常被发货方以货损的名义克扣运费,甚至到了他们的地盘赖掉运费一分不给,只送给一个字:滚。所以,装了好几个APP,都说是趋势,我装上有用没用的先看看。微信上认识个做专线的老板,和他聊的挺热乎,希望能给我们搞点活儿干。
二舅叫我了,先写这些吧,一会还得给岳父送袋面。对了,忘了说了我岳父就是前面说到的教训我数数只能数到三的老师。